「看著他的睡顏,我想,一部分的我也跟著沉睡了」 ──景陽
景祺的手機不停閃爍著,裡頭累積了好多未接來電和簡訊。
『我想你了,景祺。下星期六有沒有空?』
『你怎麼回事?為什麼不接也不回電啊!』
『景祺,回個訊息給我吧,拜託,我很擔心你。』
每一則都是藍渝雪傳來的。
景陽坐在冰冷的地板,盯了螢幕一會兒,嘆了口氣,仰頭靠著門板,將景祺的手機放入口袋。
在這間病房內,他想到他們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、景祺捂著胸口發病的模樣、他說服景祺接受手術,還有曾經對景祺承諾。十個小時過去了,景祺還是沒有出來,難道動手術是錯誤的嗎?
手摸著冰冷的地板,他需要安靜,他無法忍受在手術室外的煎熬,隔著冰冷的門,聽著自己的弟弟逐漸死亡。景祺太虛弱,而手術存活率太小...所以他躲在這裡...這個病房有著景祺的身影。
...景祺
景陽盯著他們曾說話的角落,沒有焦急,沒有悲傷,只是麻木的安靜,又或者說太多的情緒讓他無從感受起
他在這裡等待,爸媽在門外等待,他們等的是一個希望...而他...等的是一個結束。
然而這份等待沒有持續太久,外頭悲愴的哭喊聲宣告了終結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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環顧四周,黑沉沉一片,彷彿要和醫院的白做對比,白色的病痛和黑色的悲傷交織出莊嚴寧靜的氛圍。
喪禮上,人們低聲交談著。有人傷心欲絕,有人鎮定堅強,親友們前來獻花向家屬慰問,男人擁著纖弱的妻子與眾人招呼。唯有那位少年,頂著和逝者一樣的面容佇立在遺像前,一動不動。
「唉,這家人還真可憐,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拔長大,卻這樣病死了。看那個媽媽哭成這樣。」
「他是個好孩子,從小就又乖巧又討人喜歡,真是可惜。」
「不過...就是那個....」說話的人看了景陽一眼。
「啊,聽說是雙胞胎。」另一人附和,然後低聲說:「而且你看那孩子,一滴淚都沒掉,怪滲人的呢。」
「就不知他父母以後要怎麼面對啊,好像死去的孩子還活生生站在眼前哪。」
....
景陽看著景祺的照片回想著,他最後的樣子很平靜,就像是睡著一樣。
說也奇怪,以前都沒意識到兩人竟是那麼樣的相似,像到讓整個喪禮都顯得詭異起來,看他的目光都會下意識的迴避,就連他自己看到鏡子時都會有一陣的恍神。景祺,不就在這嗎?
從決定動手術到現在,也才過四天罷了,「景祺已經死了」這件事未免太過不真實。
直到回到家裡,那股龐大的空虛襲來,他才真正意識到,他再也見不到景祺了。
...他的弟弟,他的半身。
喪禮過後兩天。
景陽提著剛買回來的便當,一進門,便看到父親獨自坐在客廳,頭後仰靠在沙發上,雙眼閉著,似有說不出的疲憊。
「啊,你回來啦。」爸爸將桌上的眼鏡帶回去。
「媽呢?還是那樣嗎?」
「恩,好不容易睡著了。在景祺房裡呢。」
景陽放下便當,一邊去開客廳燈一邊說:「我去叫她吧!多少要吃點東西。」
他走向弟弟房間,自回來後,媽媽就一直待在那。
媽媽趴在景祺的床上,臉頰上還有未乾的淚痕,但神情終於放鬆下來,睡得很安心。
景陽有點捨不得叫醒這樣的媽媽,他好久沒有看到她眉頭舒展的樣子了,可是便當會涼掉的。他跪在床邊,輕搖她的手,柔聲說:「媽,起來吃晚餐吧。」
「嗯...」媽媽睡眼惺忪的看著他,微微一笑,伸手溫柔地撫著他的臉:「我做了個好長的惡夢。」
她將景陽攬入懷中,景陽也回抱她,想安慰她沒事了,妳還有我。卻聽她低聲說:「不過幸好那只是夢而已...景祺,我的寶貝兒子。」
他微滯了一下,母親溫柔的擁抱讓他覺得窒息,他的手無聲地放下:「媽,我是景陽。」
母親馬上放開他,慌張地問:「那...景祺呢?」她的眼裡充滿不安。
「媽...那不是夢,他已經不在了。」
「可是...你...」母親眼裡瞬間蓄滿淚水,她低下頭來:「抱歉,景陽。媽媽睡糊塗了。」
景陽已經站起來了:「沒關係。出來吃晚飯吧。」他的聲音顯得很冷漠。
晚上回房後,景陽對著鏡子擦他那濕漉漉頭髮,看著鏡中映出的人影。
───這張臉好像不只屬於我了。
他一一撫過鏡裡那相同的眉眼、相同的鼻、相同的唇:在你們的眼中,看到的是誰呢?
他看見鏡裡的人對他揚起一抹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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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林景祺到底在搞什麼啊!都一兩個星期了!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有!
藍渝雪在房裡煩躁地踱步,中間還不忘把堆積如山的試卷扔到地上以解怨氣。
走了幾圈後又氣餒的坐回書桌前。
「啊啊~好煩哪! 全世界都要和我作對是不是!」她抱著頭小聲地哀叫。之所以小聲呢,當然是因為怕被媽媽聽到。
就在此時,那被她摔在床上的手機叮了一下,她馬上撲過去看,是封陌生號碼傳來的簡訊。
上頭寫著:『抱歉突然換號碼了,我是景祺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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